聚焦“碳达峰与碳中和:目标、挑战与实现路径”,CMF中国宏观经济专题报告发布

碳达峰、碳中和目标提出的背景是气候变化已经成为主流科学界的共识,从总量上看,我国已经是世界上最大的碳排放国,占到全世界的1/4。基于这一背景,党中央提出我国力争在2030年之前实现碳达峰,2060年前实现碳中和。5月26日,由中国人民大学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经济学院、中诚信国际信用评级有限责任公司联合主办的CMF宏观经济热点问题研讨会成功举行。中国人民大学应用经济学院副教授、能源经济系主任宋枫代表中国宏观经济论坛课题组发布研究报告。

报告提出,气候变化是主流科学界的共识,在过去的一百多年以来,科学家发现全球平均表面温度(GMST)呈现上升趋势,2006-2015年这十年观测的全球平均表面温度比1850-1900年的平均值高0.87℃-1.0℃。按照目前的速度,预计在2040年前后(可能范围2030-2050)温升达到1.5℃,这将给人类社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在减缓气候变暖方面,科学家们普遍认为要控制排放到大气层中的碳以及其他温室气体。碳排放是全球性问题,减排需要全世界所有国家的共同协调。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已经有多轮全球气候变化的国际协调。2015年《巴黎协定》提出希望将全球气温升幅限制在工业化水平前的1.5℃-2℃,从而降低气候变化带来的风险和影响。为了达到这个目标,我们要控制向大气层中排放的碳,从而出现了两个名词,一是碳达峰,二是碳中和。

报告提出,关于我国碳排放有五个基本事实:事实一,总量巨大,但估算具有不确定性。与人类活动相关的碳排放绝大多数来源于化石能源的使用,少部分来源于畜牧业养殖、森林砍伐等。二氧化碳不同于普通商品,看不见、摸不着,碳排放是估算得到的,一般根据能源消费品种和数量估算,因此具有不确定性。事实二,能源结构以煤炭为主要原因。与其他能源消费大国相比,我国煤炭占比较高,从能源品种来看,煤炭是碳排放的绝对大头。事实三,工业(尤其是制造业)能源消费与碳排放的比重最大。化石能源是投入品,我们并不直接消费能源,而是消费能源作为投入要素生产出来的产品。从终端需求部门来看,80%以上的碳排放来自于工业生产。事实四,我国高耗能产业的能效水平已经处于世界先进水平。高耗能行业包括发电、供热、金属(钢铁、铝)等行业,我国自2005年开始实施企业节能低碳行动,包括阶梯电价、能效标准和能效标识政策、能效“领跑者”计划、重点行业单位产品能耗限额标准等,主要高耗能行业基本实现全覆盖。从单位产品耗能来看,我国高耗能行业的能效水平已经是世界先进水平。事实五,各省之间的碳排放差异巨大。北京、上海等以服务业为主的城市碳排放相对较少,而内蒙古、新疆等能源输出省份以及山东、江苏等工业省份碳排放量较大。

从我国碳排放的基本事实来看,我们实现碳达峰与碳中和目标面临着较大的挑战:第一,经济高质量发展,经济要保持一定增速。我国在2035年要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在2050年要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为实现这些目标,我们要保持一定的经济增速,我国当前的发展阶段仍处于工业化和城镇化进程中。第二,碳达峰与碳中和目标与经济高质量发展面临的挑战叠加。这些挑战包括生产成本持续上升、制造业比重下降、发展不平衡不充分(区域、城乡、收入差距)等。第三,生产侧能源效率潜力已经释放,未来减排可能更依赖结构调整。第四,节能减碳降污与经济发展(短期内)存在两难抉择。

报告明确,关于我国面临的形势,党中央有着非常清醒和高瞻远瞩的认识,对我国实现碳达峰、碳中和目标的路径方向做出了重要指示。中央财经委员会第九次会议提出:“要坚定不移贯彻新发展理念,坚持系统观念,处理好发展和减排、整体和局部、短期和中长期的关系。”对此主要有三点理解:

一、统筹协调、多目标协调是基本原则。首先,应该科学合理设计合理减排动态路径。碳达峰、碳中和是长期目标,我们提出的原则是“代际减排成本均等化”,这一原则确定了减排的动态路径。之所以提出这一原则,主要是基于两方面考虑:一是技术进步可能带来减排成本的下降,比如可再生能源发电成本在过去十几年中快速下降;二是国民收入上升有助于提高消费者对电力成本上升的承受能力,因此我们建议减排路径可以先少后多、逐步实现。其次,因地制宜推进双碳目标。碳达峰、碳中和是全社会的目标,我们应该兼顾安全性、成本性和公平性,不同的行业和省份是有差别的,应该处理好多目标和多地区之间的协调。

二、能源行业是关键部门。能源投入结构的调整在减排中的作用是非常大的。从最终需求来看,未来经济增长、产业升级带来的能源消耗是不确定的,比如5G的能耗、电耗可能更高,针对于需求侧的作用效果并不确定,所以从能源投入侧入手效果可能更好一些。在能源领域,电力部门的碳中和可能早于其他部门的实现,路径就是电力行业零碳化,其他行业电气化,所以电力部门的作用是十分关键的。今年3月15日召开的中央财经委员会第九次会议首次提出要构建以新能源为主体的新型电力系统。从2020年我国各类机组装机比例来看,火电占比57%,太阳能和风电合计占比24%,而从发电量来看,太阳能和风电合计不到10%,这是因为太阳能和风电利用小时数较少,因此发电贡献比例低于装机比例。到2060年,我国新增电力系统结构中太阳能占比一半,风电占比30%,而火电则要降至3%-4%。

三、有效市场与有为政府共同提供有效激励机制。全社会实现碳达峰与碳中和目标最终要落在微观主体的投资、生产、消费等行为上,激励机制是核心工具。市场能够实现生产和消费的最优配置,但最优配置的前提是需要一个正确的价格信号。有效的市场在实现碳达峰、碳中和中仍然应该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从而降低对宏观经济的成本冲击。但是碳排放具有明显的外部性特征,政府要提供纠正价格信号失灵的功能。所以,我们认为有效的市场和有为的政府要结合起来。有为政府的作用体现在:碳定价机制(碳市场vs碳税)、市场设计(电力市场、碳市场等)、产业政策(推动技术进步)、社会政策(保障转型的公平性,降低对低收入人群,产业转型,地区发展与减排差异的影响)。

中国社科院生态文明研究所所长张永生指出,我们必须清醒地认识到“双碳目标”给经济带来的冲击,要保持战略定力,从容应对,必须要理解“双碳目标”提出的背景,并对成本、制造业竞争力的概念等进行重新认识。第一,传统的发展方式建立在高碳基础上,看起来很有效率,但实际上成本非常高昂,而绿色转型反而会带来全社会成本的下降。第二,即使将碳排放纳入成本,也不必担心会降低中国制造业的国际竞争力,因为现当前全球有130多个国家都在实施该目标。中国制造业的竞争力不会因为“双碳目标”而下降,但个别行业可能有一些影响。第三,绿色转型意味着经济结构大幅调整,高碳经济的比重会下降,低碳经济的比重会上升,这种调整正是通过高碳和低碳产品相对价格的变化来实现的,所以不要一看到价格上涨就紧张,有的产品价格在涨,有的产品价格在降,这就是资源在全社会重新优化配置的过程。第四,要争取同时实现三个目标:“双碳目标”、制造业占比稳定、GDP增长。第五,制造业的统计口径会发生变化。中国目前的生产型服务占据GDP30%的比重,如果只是简单地将制造环节全部归为制造业,可能就不太合理,如果进一步按照这个标准来保持制造业基本稳定,可能会带来一些经济上的扭曲。

清华大学能源环境经济研究所教授、所长张希良指出,中国制造业有很大的减碳潜力,钢铁、化工、水泥、有色等高耗能行业的节能潜力还没有充分释放,企业的技术节能、管理节能、产品结构调整等方面还有较大的改善空间。考虑到未来能源进一步的低碳化,从国内来看不需要对制造业有过多担忧。我国提出了双碳目标,这能够形成倒逼机制,促使制造业企业充分把握低成本的机会和减碳的机会。从外部环境来看,与欧盟相比,我国制造业的竞争力也不一定会出现明显下降。碳达峰和碳中和是两件事情,实现碳达峰对中国企业没有太大的问题,因为有很多节能减排的机会,所以不会太困难。但考虑到碳中和这个目标,经济形态特别是能源系统会发生根本性的变化。从长远来看,如果上述问题能够引起我国装备制造企业的重视,提前做出安排,双碳目标对未来我国制造业竞争力的影响还是比较有限的。

中国国家应对气候变化战略研究和国际合作中心首任主任、学术委员会主任李俊峰指出,我们要正确认识碳达峰、碳中和的意义。碳达峰、碳中和是人类发展过程中时代进步的表现,每个国家和企业都不应落在后面,这是我们必须追求的目标,不能因为有困难就只强调困难,而不去做这件事情。谈及碳达峰、碳中和,我们不要仅聚焦在能源问题上,应该充分认识到这是经济社会的系统性变革,包括增长方式和生活方式的转变。碳达峰、碳中和正在推动着经济发展方式由资源依赖转向技术依赖。关于碳中和目标,我们必须一步一个脚印走下去,不能过于夸大困难。现在不要太着急,不要把未来的困难摆到现在解决,而是未来的困难未来解决,我们只需要解决现实的问题。现实的问题主要包括两个方面,一个方面是统一思想、统一认识,另一个方面是必须要脚踏实地做好工作。总之,碳达峰、碳中和有利于我国的发展转型,也代表着人类转型的大方向,我们必须跟上去,不应犹豫不决,要在碳达峰、碳中和的道路上行稳致远。

厦门大学中国能源政策研究院院长林伯强指出,碳达峰、碳中和的“双碳目标”必须要坚定不移地推进,这是毫无疑问的。即使考虑了环境成本和人类生存成本,工业的竞争力也不会受到较大影响。从目前来看,环境成本是长期问题,碳交易增加的环境成本相对有限。中国是发展中国家,目前的能源消费结构还是生产型的,投入产出分析的结果表明,三分之一的煤炭消耗直接用于消费,三分之二用于资本形成、基础设施建设等。生产型的能源消费结构要脱碳,机遇和挑战并存。至少从短期和中期来看,中国制造业的竞争力在很大程度上来源于产业链的竞争力。如果我们在产业链上动作太大,肯定会影响制造业竞争力,在碳交易增加了高碳行业的成本后,再来观察竞争力是否会受到影响,但至少短期内整体的架构改变不会很大,因为没有明显的外部压力。碳交易以后会产生压力,但目前还仅影响电力行业,电力行业怎样继续传导还取决于电力价格的改革。今后越来越不稳定的气候和电力系统的成本怎样通过制造业消化出去,这是值得讨论的。

来源:中国宏观经济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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